发布日期:2025-09-07 17:00 点击次数:102
三方临时协议
在兽兵尚未进城以前,先有几位急公好义的外籍人士为保全民命,免使生灵涂炭,酿成惨剧,曾经和中日双方商妥,由南京城里的山西路起,经上海路、新住宅区、五台山麓以迄新街口为止,设立一个难民营。在难民区内,每一条出入路口,都插有红十字会的会旗,作为标识,另派有国际警察,负责维持秩序。当时由三方约定,难民区内中日双方一概不许设防,或作任何军事设备,同时,武装士兵一律不准进入。
这一项三方面的临时协议,我方是彻底遵守,从未违反的,我军在撤离南京之后,不但不准武装士兵经过难民区,尚且派出便衣人员,防止汉奸混入骚扰。因此,兽兵进陷南京以前,偌大的难民区里,秩序井然,有条不紊,从而使南京市民在心理上获得了莫大的保障,纷纷扶老携幼,争先恐后,涌向那个"保了险"的安全地点,据较保守的估计,在12月11日到12两日之间,避入难民区的南京市民,约有30余万人之多。
30多万人挤在那么一个狭小的地区里,人潮拥挤,不难想像,何况30余万难民,人人都尽可能的携带着他们的财物和用具,因此,马路边,走廊里,到处都挤满了人,堆积着各色各样的东西。当时抵达难民区的每一个我国同胞,都以为自己已经幸免于难,已获得生命和财物的保障。然而,殊不知,日本军队是绝无信义可言,向来蔑视国际公法的。早在12月11日上午,南京陷落之前,日军便自城外一炮射到了福昌饭店门口,轰然一声巨响,顿时就有十余位同胞,断头决腹,当时惨死,造成难民区里第一次恐怖事件。
经过12月12日深夜我军奉命撤退后的那一场大混乱,一般自认无法渡过长江,向江北转进的我军,包括我们在内,全都换上了便衣,跑进难民区里暂避。只是,部队众多,所携的军械尤不在少,急切之间,从哪里去找这么许多便衣?埋藏武器,更是措手不及。因此,只好找到什么便穿什么,不论男装女装,花花绿绿,在难民区里出现了大批奇形怪状,一眼可以觑破的我军武装同志。尤其,他们的枪械子弹,虽然大都已经隐藏起来,其余如军毯、军装、公文箱和绑腿等等,一时不及毁弃,就唯有随手抛弃,在难民区的四周,一堆一堆地堆着,谁也不敢去过问,去设法消灭。有几位外籍人士,顾虑到这样可能会引起日军进入难民区搜查我军的借口,也曾雇人前去抬开埋掉,但是,时间已经来不及了。13日入城的谷寿夫所部兽兵,首先发觉,紧接着,他们又在首都最高法院,搜出了满满一库的枪支,复于金陵大学搜到了大量的武器和弹药。如此这般,残暴的兽兵便有了可乘之机,伸出了他们血腥的魔掌,日方向国际委员会提出了不承认难民区,坚欲派部队入内大举搜查华军的要求。国际委员会据理力争,然而日军态度强硬,坚不让步,而且立刻便派出了大队耀武扬威,杀气腾腾的兽兵,不由分说,强行进入难民区,见人便搜,见人便杀,腥风血雨,鬼神皆惊,人类历史上的一大污点,南京大屠杀,就此展开了序幕。
十九万人惨遭扫射
谷寿夫是日本昭和军阀中,惯于冲锋陷阵,生性残暴不仁的一员悍将。远在清光绪三十年(1904)日俄战争时期,即已从军,在我国东北与俄军激战,就曾为日军立下功勋,从此在日本陆军中不断擢升,青云直上,1937年,亦即日俄战争后的33年,谷寿夫已晋升为第6师团中将师团长,七七事变,中日大战爆发,他在一个月后率部来华,先后在卢沟桥所在地的永定河上,以及河北保定、石家庄等处,投诸战场,参与战斗。和当年所有的日军将领一样,拔扈骄横,不可一世,没有想到在南京会遭到我军坚强的抵抗,使侵华初期的日军,吃了很大的亏。第6师团谷寿夫部的骄兵悍将,从永定河打到南京,为期不过三四个月,然而沿途损兵折将伤亡惨重。11月底我首都保卫战开始,谷寿夫的第6师团又被日军第10军军长松井石根派充前锋,在南京外围和中华门,屡为我教导总队所挫,12月12日傍晚,方始在付出重大代价后,将我南京中华门攻陷,谷寿夫的先头部队,利用绳梯爬上城墙越垣而入,因此,他们在老羞成怒之余,一进南京便展开了有计划的大规模屠杀。
根据战后我国国防部审判战犯军事法庭,1947年度审字第1号判决书所载:
"(谷寿夫)翌晨复率大军进城,与中岛、牛岛、末松等部队,分窜京市各区,展开大规模屠杀,终日焚烧奸掠。查屠杀最惨厉之时期,厥为1937年12月12日至同月21日,亦即在谷寿夫部队驻京之期间内。计于中华门外花神庙、宝塔桥、石观音、下关草鞋峡等处,我被俘军民遭日军用机枪集体射杀,并焚尸灭迹者,有单耀亭等19万余人。此外零星屠杀其尸体经慈善机关收埋者15万余具。被害总数达30万人以上。尸横遍地,惨绝人寰,其残酷之情状,尤非笔者所忍形容……"
这便是"南京大屠杀"一笔总的血债,首都南京城里城外,惨遭屠戮的我国军民在30万人以上,单单是城内被害的人数也达15万余人。相信这个数字,只嫌过少,决不会多。
由于南京陷落时期,我改装易服,暂时匿居意国总领事馆,南京城外的空前大屠杀,我不曾亲眼目睹,然而,却有许多位奇迹般死里逃生的朋友、部下和相识者声泪俱下地向我们泣诉。3个月后我们一行冒死逃出南京,由下关到镇江,沿江两岸遍地都是死尸,仅只巴斗山的一个山谷里就有僵卧已历3月的尸体达两万余具之多,而这尚不及亲身经历者所泣诉之万一,那是绝对可以断言的。
我的一名部下言心易上士,一向是我所部官兵中最勇敢、最忠实的一位士官,他在南京城陷两周以后,身负重伤找到了我,他一看见我便失声痛哭,泪如雨下,然后,在我和同住难友多方劝慰之余,方才勉强地暂止悲声断断续续,说出了他在下关江畔,一段令人发指,欲哭无声的悲惨遭遇:
12月13日南京城陷的那一天,言心易和我的部队失去了联系,他仗着自己有天不怕,地不怕的胆量,一股坚强的求生意念,杂在下关江边人潮汹涌、万头攒动的友军官兵之中,东奔西跑,挤来挤去,一心想着只要能够挤到江边,随便找到一件漂浮物,凭他的泳术和体力,也能泅到对岸去。
江边空旷的地面上正在喊声震天,脚步雷动。麇集在一起渡不过江去的我军官兵,至少有好几万人,直把广袤十数里的江岸挤得毫无空隙,好几万人正陷于一片大乱。突然,远处响起了轧轧的战车声响,和零零落落的枪声,这时候,言心易业已听见到处都有人在高喊着:
"鬼子来了,鬼子来了!"
喝令投江刺刀猛戳
言心易踮起脚来极目张望,他还没有看得见日本兵的影子,突然之间,战车炮轰然齐发,机关枪哒哒哒地猛扫,下关江滨数以万计丧失了战斗力的我军官兵,立刻成为了大队日军的活靶,枪炮猛击,弹如雨下,成千上万的徒手官兵一排排倒下。言心易骤然悟及这是日军有计划的一场大屠杀,目的在将我数万官兵尽歼无遗。此时到处都是人墙,狂呼奔逃的我军官兵都在自相践踏,日军的战车和炽烈的机枪火网,早已将每一条冲突逃生之路都加以严密封锁,除了跃身江流喂之鱼虾,似乎谁都没有逃生的机会。
下关江岸到处都在喷着火舌,每一分秒都有成千上百的的人中弹倒地,命丧黄泉。哀哭号叫之声直入云霄,其间却夹杂着屠杀者的狰狞大笑,时间似已凝止,生与死只隔一线,人世间最凄惨的景象于是猛一下子出现,断头剖腹,血流成河,然而在大炮机枪猛射之下急于逃生的人,却给枪林逼来又逃开去,言心易也仓皇失措,没命奔跑,但却一脚高一脚低地踩着了这一位战友的尸首又踏到了那一位,那时候除了拔步飞奔,脑海中仿佛浑浑噩噩的全无意识,渐渐地他感到地面总是有人在拉住他的皮靴。迫不得已弯下腰去看一看,从鞋底到鞋面,红漉漉湿腻腻的竞沾满了一二寸厚的血膏,无辜惨死的数万战斗伙伴的鲜血,由于天寒地冻,都凝结成一团粘粘矶矶的血膏血浆了。
蓦的又听见一声高喊:
"立正!"
言心易惊了惊,回头一望,却看见一名日本军曹,威风凛凛地站在一处高地上,用中国话在喊口令。言心易趁此机会四下探望,方才犹在夺路逃生的数万我国官兵,如今已有十中八九倒卧于血泊之中,锋镝余生,幸未中弹,还在江边死尸堆里跑来跑去的,略略估计大概还有两三千人,他正在想自己应该怎么办?日本军曹的口令声,又在接二连三地喊起来:
"向后转!"
"开步走!"
言心易本能的来了一次"向后转",但是当他"开步走"时,却又迟疑了一下,中止了脚步。因为他看清楚了,一向后转时,浩浩荡荡,寒冽如冰的长江就在他的脚下,而且已经有不少人上了日军的大当,扑通扑通地自己投下水去,一声极喊,几度挣扎,转瞬之间便被汹涌的江水卷走。
日本人哪里是在枪炮齐下,一举屠戮我数万官兵之后,动了侧隐之心,在放幸存者一条生路?他们是迫使硕果仅存的两三千名官兵,自己投水自杀,免得他们多费手脚,这可以省下几千发炮弹枪弹。堪叹的是我残存官兵"习惯成自然",一听口令便糊里糊涂地跳了江。言心易一直在警告自己,万万不可再上当。可是,当日军看到还有好几百人在江边徘徊,他们早有决心斩尽杀绝,一个活口也不留。于是,又是一阵机枪猛烈扫射。
就在这最末一次的扫射里,言心易骤然觉得脑后挨了一记重击,使他身不由己地栽下地去。他晓得自己脑后中了一弹,以为这一次必死无疑。然而,他不曾想到所中的这一弹竟是斜斜地飞来,穿进了他的后脑皮,却未射进脑壳里。他就这么在后脑壳外留着一颗子弹,出了一阵子血,仆在一个死尸堆上。他始终保持神志清醒,而且也并不怎么痛。
江滨的数万官兵中弹的中弹,投水的投水,终于无一幸存了,然而日军的心肠狠毒,唯恐还有漏网之鱼。于是他们派出了大队上好刺刀的士兵,到处翻检我军的尸体,还不曾死透了的,顿时便是一顿刺刀乱戳。这时,言心易听见有日本兵的皮靴声,走到他的后面。
十里江滨大屠杀场
言心易决心装死,再怎样也不吭一声气,牵动一下自己的肌肤,日本兵在他仆身所在之地停住了,也踢了他一脚,言心易竭力保持僵直,不作任何反应。然后,他发现自己头顶上的钢盔,被那个日本兵猛力扯下,重重地往胸口一砸,这一砸确实很痛,但是,言心易却仍然纹丝不动。
由于言心易装死装得很像,日本兵不再疑惑他大难不死,一息尚存,大踏步地往前走,继续翻检其他的尸首。言心易就那么直橛橛的趴着,他听见日本军官下令整队,撤离,战车车轮疾驶,屠杀者整队离去。留下了江边堆积如山的尸首,汩汩流淌的血泊,和古老的长江,在发出声声呜咽。天愁地惨,日月无光,经过空前未有的一次大屠杀。江滨重又归于寂静,数万无辜的生灵,接受了人世间最残酷的命运。
言心易唯恐日军还有阴谋诡计,他依旧趴着不动,扑鼻而来,尽是一阵又一阵浓烈的、令人欲呕的血腥气,又仿佛听见有野狗嗷嗷,群鸦聒噪。往后证明,首都南京城里城外三十多万惨遭杀害的我国军民尸肉与鲜血,曾经长时期地供养了不计其数的群鸦与野狗。
脑中不断地反映大屠杀的惨况,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,自己的伤势究竟要不要紧。言心易终于听到一个老年人的声音,正在自远而近地传来,那位老年人用南京土音,直在念着:
"阿弥陀佛,罪过罪过!"
一阵怦然心动---许是自己得救了,但他还是没敢睁开眼睛,仅只霎动了一下眼帘,天幸见,这一个动作被那位老人瞧见了,他关怀地低下头来问:
"你还没有死呀?"
言心易这才把自己的眼睛睁开,望着那位老人,急切地反问一句:
"鬼子走了没有?"
老者连连点着头说:
"走了,全走了。"
于是,言心易这才欠身起立,由那位悲天悯人的老先生帮忙,找一块布,裹好自己的伤口。裹伤时,他问那位老者:
"这江边到处都是死尸,老人家,你来这里干吗,难道你不害怕吗?"
老人家轻缓地摇着头说:
"我老了,没什么可怕的。我来是为了想救活几个人,可是,找了半天,只找到你一个。"
言心易便原原本本地告诉他,日军的屠杀手段,是何等的毒辣,他们屠戮中国官兵,简直就像是布下了天罗地网,然后头一遍用梳子梳,第二遍用篦子篦,第三遍再用剃刀刮,务使这数万官兵无一孑遗。因此,他劝那位老先生不必徒劳无功,白费气力,不如早早离开这一处血腥场,活地狱。那位老者允可了,两人这才双双离去。临别时,老者还叮咛言心易说:
"鬼子正到处拉伕,你要小心一点啊!"
然而,脑壳带着一颗子弹的言心易,尽管后脑肿起了一大块,终究还是被日本兵拉上了伕,带伤做了几天的苦工,方才乘隙逃出,辗转找到了我,泪如雨下地透露了12月13日的下关江滨惨剧。
我的朋友宗荣武先生,也是下关大屠杀的劫后余生之一,他是从下关煤炭港逃出来的。据他作最保守的估计,煤炭港一地,被日军屠戮的我国无辜民众,至少也在两千人以上。
大烟囱里躲了三天
我国同胞每次逢到刀兵之灾,在万般无奈的时候,多半习于托庇于洋人,几乎已经成为各地皆然的惯例,下关煤炭港一带的民众,当然也不例外。就在煤炭港附近,设有英国人开设的和记洋行。所以,当日军前锋进迫下关,煤炭港陷落在即,那一带的军民,都争先恐后地往和记洋行里逃。
然而,这成千上万的逃生者,全都忽略了一件事。那便是和记洋行建筑坚固,墙垣高大,尚且四周围都是用铁皮紧紧裹上的,铁皮滑溜,没有人能够爬得过去,同时,急切间也打不烂、撬不开。此所以,只要大门一关,就有如铜墙铁壁一般,人人都唯有望墙兴叹。
那一天,当敌锋骤至下关煤炭港,耀武扬威的日军在后面赶,数以千计的我国军民在急急奔向和记洋行,企图逃生。可是,一到墙外,眼看大门已关,又无法越墙而入,这才人人高喊:"糟了,糟了!"两三千我国军民挤在墙外哭哭啼啼,呼天抢地,都急得一佛涅槃,二佛出世,大有上天无门,入地无路之概,而凶暴残忍,先已杀红了眼的日军,却已挺刀持枪地追了上来。于是,一场天崩地坼,鬼神皆惊的屠杀,就在和记洋行围墙外面展开。日军开枪射击,刀砍刀搠,宛如虎入羊群,一举手一投足就是一条中国人命的终结。两三千军民唯有引颈就戮,束手待毙,哀哭惨叫的凄厉之声,声闻数里。有一位团长被日军砍伤,又被推倒在水沟里面,就此惨呼了整整一夜,方才死去,还有一位连长和日军徒手搏斗,被日军一刺刀刺中了小腹,雪亮的刺刀,把花花绿绿的肠子都带了出来。但是这位英勇的连长却仍然保持清醒,他不断地在鼓励被屠杀的我国军民说:"与其束手待毙,不如跟日本鬼子拼命,一命抵一命,死了也值得!"
有一群和记洋行的工友们,为他奋战不已,一死方休的壮烈精神所感动,打开侧门,把他抢救进和记洋行去。可惜这位不知名的连长终因伤势过重,延到当天午夜,仍然一瞑不视了。
和记洋行墙外鬼哭神嚎,天地变色。尚未被杀死的我国军民,还在竭尽一切努力,往和记洋行里钻。他们奇迹般地掘了一条地道,从铁皮墙下直通里面。当众人发出得救的欢呼,没命地钻地道进入和记洋行,以为自己终能在外国人的庇护之下保全一条性命之时,更悲惨的命运迅即到来。
因为日本人向来就不讲国际信义,他们在进行罪恶的时候,从来就不买外国人的帐,"九一八"、"一二八"之役对待国际联盟如此,"七七事变","八一三淞沪之战"其于英美法德意诸国亦莫不皆然,在和记洋行墙外幸免于难的我国军民,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掘了个地道,刚刚钻进和记洋行。殊不料,日本军官先已喝令和记洋行的员工打开门来,候了个正着。
于是,这一批"幸运者"便有似乍离虎口,又饱狼吻,在日军的枪尖胁迫之下,先集合起来排队,然后再在众目睽睽之下施以集体屠杀。
那么,我的朋友宗荣武先生,又是怎样幸获生还的呢?说起来也真是危险之至,原来他们是乘着残暴日军在和记洋行里肆意屠戮,乱成一团的时候,和3位同志情急生智,一齐爬进了和记洋行的大烟囱里,而在满是煤烟,只见一小片青天的大烟囱里躲了三天三夜。在三天三夜里既不得食物果腹,连喝一口水都不可能,而且还在时刻担心和记洋行一旦重新开工,将会有熊熊烈焰把他们活活焚毙。他们4个人匿身大烟囱的第四天,方有李先生大发意外地在烟囱里发现了他们,李先生基于同胞爱,偷偷地带了稀饭再进烟囱里去,让他们吃了个够,方再趁着深夜,敌兵无备,悄悄地把他们带了出来。
杀人焚尸佯死逃生
根据审判战犯军事法庭1947年审字第1号判决书,所缕述的日军在下关方面集体屠杀的空前暴行,其屠戮较惨者尤有下列一桩:
"……同月18日夜间,复将我被囚幕府山之军民57418人,以铅丝扎捆,驱集下关草鞋峡,亦用机枪射杀。其倒卧血泊中尚能挣扎者,均遭乱刀戮毙,并将全部尸骸,浇以煤油焚尸。"
幕府山我国军民5万余被屠杀后浇油焚尸一事,当我匿居南京避难时期,我也曾满腔热泪,咬牙切齿听人一说再说过的,当时我真不能置信,何以同为圆顶方踵、万物之灵的人类,日本人竟会残忍暴虐到这种程度,将五万七千多"同文同种"的人,驱往荒郊野外尽行枪杀还嫌不够,居然必欲放一把火,毁尸灭迹。像这样的残暴行为宁非骇人听闻,试想,连猛兽吃人也得把人骨头给吐出来吧?难道日本人比猛兽更胜三分?
然而,不久以后,日本人杀人焚尸的传闻更获得了证实,这也是一位亲历其境,幸免于难的同胞亲口告诉我。他是一位警察,于南京城陷后不及撤离,而被日军抓了起来,与他同时被捉的民众,约计3千余人。日本兵把这3千余名无辜者全部押到水西门外,架起了若干挺机关枪,迫令3千多我国同胞成横列式站着,这位警察一见情势不妙,他心中预作准备,一俟枪响,枪弹尚未射到他这边,立即扑地就倒脸颊贴向地面,假装已中弹殒命。
这位警察先生还在暗中庆幸他已经逃出鬼门关,就此无恙了哩,他哪儿想到,日本兵大屠杀的方式,业已花样翻新,变本加厉了。机枪扫射之后,不再派兵检视有否未死者,干干脆脆,将全部尸首烧成了灰,使任何一人都没有留下条性命来的可能。
他躺在地上,心中正自纳闷,为什么这一回日本人集体屠杀3千余人,人都死完了,日军还不撤离。蓦地,他的背上受到一次重压,顿时就使他心惊胆战,汗毛倒竖。原来是日本兵将一具方死未几的尸首,压在他的背上,尸首上的鲜血淌满了他一头一脸,他却丝毫不敢动弹,他以为自己设若动一动,被日军发觉了就必死无疑。然而,使他更无法想像的是,自己背脊上顶着的尸首居然越来越多,多到他支撑不住,无法噤声,终于发出了呻吟哀鸣,但是日军却充耳不闻。
左右前后,自己背上压着的尸首越发加多了,因为日军将所屠戮的3千余名我国同胞分别堆起了好几十堆,一堆就有几十上百具尸首,而这位警察先生恰好压在最下一层,鲜血一股一股地往下流,使他通身尽湿,简直就是浸泡在血水里面,刺鼻的血腥味令人无法忍耐,他拼命地往外爬,起先只想找个空隙让自己透一口气,后来把心一横,宁愿挨枪子挨刀也得赶紧爬出去,否则的话,他准会被呛死。
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,又是一股水流,自上而下地浇到了他的身上,气味比血腥更呛。他一闻就知道是煤油,而且已能意识到日军必定是在浇煤油然后焚尸灭迹了。这位警察一着急,也不知怎的挣出那么大的气力,他把背上层层叠叠的尸首给顶开了去,便在日军引火焚尸的时候,他脱离了他所属的那一堆尸首。
毒似蛇蝎的日军,一定是害怕他们自己会被焚尸的奇臭熏倒,因此,绝大部分刽子手先一步离开,留下来的引火焚尸者,也在点燃了火以后,捂住鼻子匆匆撤离。就因为有这么一个空档,方使那位九死一生的警察,连奔带跑地逃出了大规模的焚尸场。日军百密终有一疏,他们留下了一个活口,逢人便热泪长流,呜咽梗塞地诉说日本军的暴行。
【郭岐(1905-1993),原名岑,字金山,祖籍山西省左玉县(今山西山阴县),世代务农。20岁时考入黄浦军校第四期,毕业后参加北伐。1937午南京保卫战时,任教导总队辎重营营长,奉命率部守城,城陷后匿居南京二三个月,亲眼目睹了惊世骇俗的南京大屠杀惨剧。脱险回到后方后,写成《陷都血泪录》一书,并于1938年8月起在西安的《西京平报》上连续登载。1947年,郭岐作为证人参加对南京大屠杀元凶谷寿夫的审判,并提供了五万余字的证据。1956年任台湾大学首任军训总教官兼副训导长,1962年后历任大雪山林业公司、农工食业公司常务董事等职。晚年移居比利时,1993年1月17日去世,享年88岁。】
上一篇:国内某漫展韩国Coser因太敬业被举报,果然韩援就是比全华班好用
下一篇:没有了